2019年10月19日 星期六

★搶救海岸年(1)--彰化濱海濕地的痛苦物語★(2009)

今年,該是決定性的一年,海岸濕地的工業破壞,濱海沙灘的觀光開發,2010年成為關鍵的時刻。

為何如此說?

第一在工業發展上,中國由廉價工廠轉為世界市場,許多財團早把目光放向中國,在台灣的投資已是興趣缺缺,近十年來其實已無新的大型投資設廠案。但是,受到政策管制,財團進軍中國,不是說走就走,在政府期待創高經濟成長率,作為選舉籌碼下,根留台灣變成一種利益交換,企業投資工業開發,換取西進門票,政府提供的是廉價的租稅,以及國土的捐輸。許多大型開發投資案,在今年必須做出最後決定,不是因為投資台灣急切,而是換不到開放西進中國投資設廠,企業財團就在國際競爭上失利。



第二在觀光發展上,近十年的風災水患,台灣山區如同廢墟,一些山區觀光景點逐漸消失,在打造觀光經濟下,政府開始將目光移往美麗的濱海沙灘,結合許多工業財團的休閒轉型,開始以區域計畫為名,展開大規模的規劃設計,許多海岸地區在今年都有大型開發案審查,一旦失去環境生態、公平正義的考量,許多自然的美景,都將遭到破壞,甚至一些屬於公共空間的景點,都將成為富豪新貴的VILLA私樂園。

西部的工業破壞,東部的觀光開發,台灣海岸線在幾十年的開發破壞後,失去真誠的反思,也缺乏全面的國家發展策略,依循舊有思維,將僅剩的西部海岸持續破壞,原始的東部濱海進行開發,許多開發案會在今年提出與決定,讓2010年成為一個關鍵的時刻,台灣海岸面臨保留與消亡的時刻,許多地區的環境抗爭不是個案,而是國土開發的全面出清,讓台灣最後的淨土,面臨一個最終的決戰時刻。

-----彰化濱海濕地的痛苦物語

沒來過大城、彰濱沿海,不知躲在道路村落後方的海岸濕地,竟然保持的如此的原始美好。

幾十年的海禁管制,從防敵登陸到防範偷渡,荒謬的海岸線戒嚴,造就台灣海岸線的豐富生態。曾經在八0年代末期,警總管理海岸班哨時,前往西部沿海公差,班哨的同僚幾乎是台灣最早的賞鳥人,萬鳥飛翔於海岸線的景觀,簡直是日常生活樣貌。同僚笑說,根本不必望遠鏡來回岸際搜尋,只要那裡鳥群驚飛,那裡就有動靜,水鳥竟成台灣海岸防衛的第一線戰士。

二十多年過去,海岸線大起變化,堤坊不斷向海域延伸,填土抽水成為農地魚塭,有些區域就成廢土垃圾傾倒場,玻璃碎石的無人靠近,甚至大片灘地就填了起來,成為巨型的離島工業區,那水鳥群聚、蟹類橫行的日常景觀,至今成為少之又少的生態奇景。

時隔多年,每每來到漳濱沿海灘地,真的很驚訝台灣還保有這一塊自然原始的廣大灘地,就躲在道路沿線的村落之後,以一種秘境的姿態生存下來,雖然偏遠,但是生機昂然。

人們總喜歡以行政區切割,將漳濱沿海分為大城濕地與漢寶濕地,但是實際上,它是一塊完整連貫的海岸線,在北方彰濱工業區與南方麥寮工業區之間,倖存下來的廣大泥質灘地。數十年,海岸線上的小河川、大排水道帶著污染注入灘地,靠著潮起潮落的洗淨,灘地勉強維持著生機,除了採蚵漁民、賞鳥人士,灘地內並無太多人群,於是物種活了下來。

問題是這些濕地環境,很衰!套句田秋菫委員的說法,「住著一群沒有聲音的生物」,政府找地開發,都市不必想,鄉村有抗爭,台糖地好利用,最棒就是地權單純又無居民抗爭的海岸濕地。漳濱、麥寮工業區的先例,讓政府找土地開發,總是想到這些「不毛之地」,將海岸濕地視為"無價值"的土地,透過填海造陸的「海埔地」政策,創造所謂的"經濟價值"。

八輕國光石化的開發,從最早的嘉義布袋、到雲林麥寮,最後找上彰濱沿海的大城、漢寶濕地,讓這塊台灣僅剩最大的泥質灘地,面鄰最大的危機。更荒謬的場景,在去年?月,一群大城居民到環保署,支持開發大城工業區,不管被動員成分有多少,就算是真心真意,也顯現那種「政府欺農民,農民欺濕地」的強食弱肉邏輯。

濕地好犧牲!

為了在彰濱沿海濕地,切割工業區位置,甚至逼得物種也要開始優勝評定,說有白海豚,先從數量不詳,爭到海域只是經過區域,不影響生存,原本大城工業區規劃在濁水溪北岸,發現河口灘地物種繁多,草澤區有群鷹飛翔,加上麥寮離島工業區已經緊迫河口南岸,北岸不應再設工業區緊迫河口,於是工業區就像海上沙洲,開始向北方漂移,這下又苦了漢寶濕地上的大勺鷸,二千多公傾的填海造陸,移到那裡,那裡就是生態絕滅,誰也不高興。

國光石化進駐彰化濱海濕地,的確是一項讓人痛苦的決定。但是,痛苦不只是珍貴的濕地生態,還有國光石化的投資財團。

政府將開發彰濱沿海濕地,視為即定政策,甚至還要求限時完成,在一意孤行之下,卻讓人想不透的事情,就是倒底誰來投資設廠?

號稱四千億的國光石化投資案,中油只佔43%,其餘是國內石化廠商的聯合投資,但是生意人事事精算,在中國高度成長,急需石化原料下,企業早就想前往中國投資設廠,尤其福建海西泉港設置的台灣石化專區,在工廠就近市場,減少運輸、物流成本,上下游產業形成產業聚落,有助垂直整合的條件下,早是財團企業的優先選擇。就連國家投資的中油,將中國石油改為台灣中油公司,避開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的名稱衝突,幾年來積極規劃轉投資方式,進軍中國的心意不可言喻。

問題是,企業財團大家都想走,政府卻不許走,從早期的「戒急用忍」,到中期「有效管理」,到現今的「互惠雙贏」,政府將財團前往海外的動力,轉變為政權的利基,留下買路錢的根留台灣,讓太多投資案成為特許門票,以在台投資設廠,交換產業出走的許可。

國光石化的開發案,背景建立在企業出走的交換,投資財團根本不急台灣投資案何時過關,反而著急政府何時開放石化上游產業,前往中國設廠。財團企業很痛苦,痛苦不是國內投資受阻,而是投資巨資交換西進,卻是等待多年,看著國際大廠吞食大餅,企業只能耗在台灣蹉跎。

幾年來,投資台灣不是企業本意,看的是何時進軍中國市場,展開全球佈局。但是對於政府,思考的不是在企業出走潮中,調整台灣產業結構,找尋一個永續生態的產業結構,而是依循傳統的模式,找土地、送優惠,換得大型投資案來換算衝高成長率。

更精確的說,面對這些一心出走的產業,對國內投資早就怨聲四起的意興闌珊,但是一頭熱的政府,舉著投資熱潮的名號,只要財團業者願意配合演出,宣告投資計畫,簽下意向書,就是敲鑼打鼓,四處開發工業區,圖得早不是無心財團的投資設廠,而是工業區本身開發的營造工程。

這種工業區開發工程,在經濟學理上,奉行凱因斯學派的干預理論,以公共建設帶動景氣,最有名就是美國羅斯夫時代的「新政」,但是從事公共工程刺激景氣,提供就業機會,不是要政府虛耗投資,蓋出「蚊子工業區」。

這種「蚊子工業區」,最有名的案例,莫過同為彰濱沿海的彰濱工業區。當初,大張旗鼓建設彰濱工業區,分成線西、崙尾、鹿港三塊離島工業區,到現今利用率低落,線西區與鹿港區大片土地閒置,崙尾區更是整區空盪盪,閒置率高達64%。其中閒置率高達100%,名列全國之冠的崙尾工業區,簡直是台灣濱海的沙漠世界,毀壞了生物家園,奪走了漁民生計,沒有開創半點利益,還浪費了納稅人的稅金。

更離譜的狀況,竟然是在毀壞原有生態,建造無用工業區之後,在無計可施下,又在區域內規劃建設海洋生態公園,甚至遊艇港等新規劃。一塊土地先毀滅生態,破壞原始自然的景觀,當錯誤的決策釀成問題,解決之道竟是花下金錢打造生態,如此荒謬離譜之事,竟然無人被究責,就在彰濱沿海依舊上演。

這種不斷工程論,最不堪的事實,就是這些公共工程和刺激景氣、提昇經濟無關,而是不斷以公共工程的國家資金,透過營造工程的發包,來維繫政權與財團或地方勢力的關係,從事政治利益的交換。從歷年許多公共工程弊案,讓人清晰,有些工程創造的利益,就是工程本身,無關工程開創的建設願景。

國光石化破壞大城、漢寶濕地的開發案,在投資財團都已態度搖擺,部分財團以開發延宕為由威脅撤資,政府仍然一意孤行,那種「先開發再慢慢招商」說法,換成白話就是「先選上再慢慢淡忘」的態度,一如彰濱工業區的先例,建設前宣稱兩千家廠商進駐,打造彰化工業城,結果荒涼依舊,至今卻又端上另一道石化糖衣,準備開發僅剩的原始濕地,一旦夢幻成空,這些吹牛皮的官員,早無責任的遠走高飛。

彰化海岸濕地,數十年如同荒謬政績的典藏館,每當政府開出願景大餅,所有深信的人們都該到彰濱沿海,看看這些被謊言殺戮的生態濕地,如何成為台灣國土的煉獄。

大城濕地將列入國家重要濕地,大家擔心可能迫於壓力不敢公布,或是劃設區域迴避工業區土地,但是這種選地保護的政策,對於海岸濕地保護,並不是最理想的模式,每一塊海岸都有珍貴之處,都有物種生命存在,更有居民的生活價值。保留該是全面性的海岸線,而非畫出區塊,其它就不屬保護之列。

開發的真正問題,在於一旦政府無能提昇產業,找出永續環境的產業,就只能依循傳統的工業投資模式,毀壞土地,破壞環境,在開發麻藥的刺激下,鞏固無力的政權,等到醒來,就是人民生態的痛苦物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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