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12月3日 星期一

◎寶藏巖的價值◎(2007.02.07)



終於以最壞的姿態,為寶藏巖劃下句點。

在2004年,寶藏巖全區登錄為歷史建築,並且向藝術村的方向發展,那樣的結果是讓人興奮的,興奮在於面對一連串都市發展計畫,在十四、十五號公園違建聚落拆遷後,終於將寶藏巖從中正297號(永福)公園的規劃中搶救下來。這樣的成果,放進台灣從北到南一連串的拆毀事件中,其實別具象徵意義,那不僅是文化保存戰勝都市開發,更重要是扭轉官方拿著一張圖死硬頑固的推土機政策,沒有什麼不能修改,對於文化、人權的保存維護,沒有太晚提出的道理。

都市改革者組織,在其間扮演推手的角色,的確值得喝采!





但是至今,寶藏巖以最粗暴的方式,劃下句點,國家終究還是露出藏在懷裡的鐵腕,縱使三年前有著美好起點,有著試探扶弱的可能,至今一切成空,無輪是趕走佔居青年,或是安置原生居民,這種以權力為底的藝術觀光,終究讓寶藏巖走入歷史的黃昏,底層生活將會擺上都市的展示櫥窗。

從城市文化發展史的角度,搶救下寶藏巖的歷史景觀,固然對於文化保存有所正面意義,但是對於居民的生活面貌,卻是早已全然破壞。

寶藏巖的發展,有其歷史脈絡,它和台灣無數地區一樣,在一定的歷史時空下,成為一種特殊的景觀,無論是反映國軍來台的眷區,或是鄉村到都市或原鄉到市郊,種種人口牽徙形成的聚落,在實質上呈現社會特定階層的生活面向,住進與移出,拆毀與添建,完全是在實際的生活場景下運行,有其內在發展的邏輯。

相對於舒適的生活,居住這些區域的居民,或許會希望能夠有所改變,但是經濟條件的不足,或是住得習慣的因素,讓他們無法或不願離開居住地,甚至必須死守住唯一能夠安身立命的房舍,問題是都市開發的巨輪,從不會放過他們。

在台北,已經有過太多的告別儀式,從基隆河截彎取直的塔塔攸,到公園開發的十四、十五號公園拆遷,再到化成地景的四四南村,太多區域在一波波都市發展中,成為不斷消失的地區,然而最麻煩的是,這些地區保有一種歷史風味,或者存在特定的生活型態,成為一種歷史見證,或是城市記憶。



寶藏巖能夠被保存下來,主要的原因在於它的景觀,無論是被稱為台灣的調景嶺,或是國外媒體口中的台灣特色,當寶藏巖以一種景觀之姿,成為保存的標的,就算從夷平化為公園的的惡夢中脫出,仍是逃脫不了藝術村或共生聚落的都市休閒功能。換句話說,當寶藏巖被發現、被凝視的那天,就像美洲大陸被白人發現,或許在全面毀滅的經濟掠奪下,更生出細膩的文化販賣,許多原生的事物,終將在異文化的輸入與輸出中,日益質變、逐漸消失。

無論是官方的公園開發,改革組織的設計,或是前衛藝術家的佔居,其實對於當地居民而言,早已成為一種侵入,縱使提供便宜租屋,縱使期待藝術共生,都早已有別原初無人聞問、自力生活的寧靜態勢,甚至某個程度而言,不同階級的身份,根本無法進入那種唯一僅有、無可逃脫的生活實景中,那是苦勞,不是展示。

寶藏巖存有爭執,無論是都市休閒的景觀改造,或是佔居行動的觀念藝術,此刻的寶藏巖拉拒在一種品味之中,或是一種如何被觀看的文化霸權競逐,卻不是落回當地居民的無奈生活。

當下所有文化或人權的槍救與保存,問題也就在此,當一個地區成為規劃之地,命運彷彿就只能在符合何種都市功能上,挑斤減兩的做出選擇,該建一座交通便利的捷運機廠,或是該修一片萬人參觀的文化園區,從來不會真正交給人民,就算是國家之地,也能讓他們平靜地度過最後的冬天。

寶藏巖的價值,也許在都市功能觀,藝術創作觀之外,讓人能夠思考、理解並且接受,台灣各地有太多的人,他們只能用著一種方式生活,只能抱著一片土地生存,不需規劃,也不必侵入,生活自成風格,無須外界的凝視與規馴。

發現。寶藏巖,所有流動的,終將固態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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