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候,我分不清楚,她們是外佣,還是媽媽。
有時候,我分不清楚,他們是勞工,還是機械。
有時候,我分不清楚,在他們臉龐上,滿盈的是汗水,或是淚光。
在我們周遭,外籍移工時常出現,她們照顧我們的小孩或是老人,分擔一個家庭的親情勞動,但是許多時候,她們的工作不只於此,狠心的雇主,將她們視作人奴,到哥哥家裡打掃,到妹妹店裡幫忙,甚至朋友需要人力,也像出借器材一般,吆喝她們不許偷懶,準時回家。
在我們周遭,外佣時常出現,她陪著孩子上學、補習,時間久了,她最知道孩子的心事,她陪著老人就醫,時間久了,他知道老人的黃昏心情,但是她不能多說,在一個家庭裡,她不算存在的成員,就像一家出門,她是推輪椅的機器,或是抱小孩的搖籃,甚至在餐廳中,她在桌面一角,戒慎恐懼地為主人盛飯服務,而她的肚子,早在一日勞動之後,發出不停的哀鳴。
她到假日的時候,想要離開這個家庭,鬆懈身心下星期的工作奮戰,但是主人不喜歡她出門,因為她們覺得往外跑的外佣,和來路不明的人鬼混,一定會學壞,學到偷懶,學到人權,或是學到比較的工作條件,於是多付一點錢,或是恩准打電話回家,買斷一個人想要放鬆的心情。
於是,她的休閒,只能在接小孩放學的路上,偷閒地看著街景,或是陪老人在公園曬太陽,偷偷想著遠方的家鄉。
她想走,離開壞心的雇主,但她想到哭在她懷裡的主人小孩,等著她的安慰擁抱,她想到那位不久人世老人,答應他的走完盡頭,她走不開,因為再無情的世界,總藏著人性的溫暖。
在我們周遭,外勞不常出現,他們像電影大都會的勞工,聽著巨大鐘聲,在廠方與宿舍間不斷移動。他們一直覺得他們是人,但是老闆找來翻譯說他們是螺絲,工廠裡重要的螺絲,於是他們和機械合為一體,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,官員來,他們說是自動加班,官員走,他們的伙食變差。
曾經在石碇山區,包工溜走,一群外勞困居宿舍,領不到錢,回不了國,就靠著居民接濟,煮著白米,到附近山林抓鳥抓老鼠,整個工寮像一座難民營。曾經高雄的火光沖天,憤恨不平的外勞,衝撞台灣的社會,掀翻人性的醜惡,讓人們瞭解,在他們瘦乾的身軀上,多著多少吸血豺狼。
在工廠,在工地,他們做最吃力、危險的粗活,他們告訴老闆,這個我沒學過,老班臉色一沈,他懂得一切都要會,於是他攀上鷹架,鑽入坑道,或是在沒有防備的工具下,攪動有毒的液體。他想著,拼一些,多賺一點,還清仲介,剩下的帶回家鄉,但是墜落、爆破、或是毒液濺入眼鼻,他像廢五金一般,蓋上白布運送回國。
外勞的傷殘、死亡,像是一個黑數,老闆不願透露,官員不敢公布,於是工廠裡藏著死亡的氣息,沒有人知道,誰會是下一顆廢棄的螺絲。
他想走,壞心的國家,但是證件被扣,薪資未算,他只能不斷工作,直到生命盡頭。
在台灣,外佣撐起台灣家庭的照養功能,外勞拼起台灣的經濟成長,但是他們始終未獲得應有的對待,不僅是勞工權益,更是人性價值。許多家庭雇主,讓外佣個體化,不許她們互通訊息,彼此串聯爭取權益,許多工廠老闆,以遷廠為要脅,讓政府屈就不公平的勞動條件,交換根留台灣的榮景假面。
在這個國度,外籍移工是沒有身分的人,一旦他們為權益抗爭,家庭憂心、工廠憤怒、政府視而不見,因為當嚐到利益甜頭,誰又會在乎踐踏人權,讓台灣成為一個苛奴的不文明國度!
十二月九日,外籍移工上街,他們充滿憂心,而且無法發言,只能靠著台灣有情之人的協助,為他們燃起的驚懼火苗,催出人性的狂焰。
他們並無貪婪之心,唯一所求,只是像個人一般的工作,他們不敢多求,就只盼一個屬於勞工權益的基本對待。
移工上街,需要更多朋友的參與幫忙,也許撼不動無情的雇主與政府,但是至少讓他\她們知道,在台灣這個社會,依然有著熱血之人,關心他\她們的境況。
移工上街,相關訊息請見台灣國際勞工協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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